Wednesday, December 4, 2013

猜着同胞足迹穿越 三十七、民进党“创党宣言”



高举党外的民主旗帜前进

(此宣言建党当时没有发表,为何没发表不很清楚。此文作者是傅正先生,他的解释是建党“时间仓卒,未及提出”。对此,老汉无从考证。特注。)

近代人类历史早就证明:民主是历史的洪流,是谁也挡不住的,任何反民主的力量,都不过是一股小小的逆流,终必为民主的洪流所淹没。

很不幸,国民党自执政以来,始终企图抵挡这种历史洪流,无意真正实行民主。更不幸的是,国民党在大陆惨败以后,竟不知道以真民主来收拾人心,补过赎罪,反而在权力失落恐惧症的阴影下,完全以共产党的手法反共。

国民党退据台湾三十七年来,总是极尽所能的加强统治,而不断扩张特务、警察、宪兵的力量与地位,甚至不惜与流氓组织挂钩,进行政治暗杀的阴谋,在这国民党权力至上观念的支配下,也就自然造成了整个封闭体系与落后形象,不仅教育越来越教条化,文化越来越庸俗化,而且社会越来越弥漫色情、赌博、暴力。即使本该最神圣的选举,也无法逃过金钱与暴力的污染。

现在大家所看到的,无非是色情行业如雨后春笋,大家乐席卷台湾,凶杀案乃至分尸案层出不穷。至于公共安全的维护,生态环境的保护,更有如无政府状态。因此,仅仅高雄一地,解体油轮爆炸的悲剧落幕,万寿山崩塌的悲剧就上演。

眼看社会秩序与道德的崩溃发生,眼见台湾外在压力日渐严重,国民党内部也随时可能发生巨变,尤其国民党与中共更随时可能从事秘密政治买卖。台湾的命运与前途,显已进入生死存亡的历史转捩点。

面对这个转捩点,究该何去何从?尤其究会有何种下场?在只有听凭国民党主宰的情形下,不少人越来越彷徨、忧虑、恐惧,乃至千百计的寻找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

但我们坚信:台湾不是一党一家的私产?台湾是属于大家的!是属于出生在台湾与生活在台湾的全体人民的!所以,台湾的命运和前途,绝不该有国民党擅自决定,而该由我们所有出生在台湾与生活在台湾的全体人共同决定。而且,我们还坚决相信:在这个历史的十字路口,台湾只有走向真正民主,才是唯一的生路,任何一党一派的集体领导、军事独裁、乃至一家一族的家族政治,都是假民主、反民主的死巷子。

环顾今日台湾,唯有党外才是保障民主的重要力量。但唯有团结才能真正发生力量,而且唯有组党才能真正团结。而最近几个月来,党外公正会在各地分别举行的组党说明会,都获得民众热烈回响。特别是815日晚在台北中山国小操场的那一场,情形的热烈,更打破了台湾三十多年的记录,进而表现了广大民众对于党外组党的渴望与支援。

我们既然早已献身党外的民主运动,现在又面对此情此景,当然要义不容辞的承担组党责任。因此,我们决定组织民主进步党,而且从现在起就正式成立。我们要先将党外力量团结起来,进而将一切争民主、爱民主的力量团结起来,对国民党发挥真正的制衡作用,保证台湾的民主,并且掌握台湾的命运与前途。

我们的党,既然是以追求台湾的民主进步为目标,尽管国民党还是以革命政党自居,迷信枪杆子出政权,我们还是要坚持现代民主国家的政党原则,宁愿为普通政党。我们决心一本五大信念,就是宪法、自由、福利、理性、和平,追求一个全面进步的社会,而与任何政党从事公开、公平、公正的竞争,一切取决于所有台湾地区的人民。在今后,我们仍愿与任何政党沟通,同时,我们更不愿与任何政党冲突,但未必害怕冲突,特别希望国民党不要蓄意制造冲突。

我们认为:国民党员是人,所有非国民党员都是人,我们同样也是人。站在宪法保障人权的基础上,谁也不该比谁多一分。他们既然有权组织国民党,所有非国民党员当然也有权组党,我们同样也有权组织民主进步党。

远在二十六年前,我们早已有中国民主党惨遭扼杀的痛苦经验。七年前,我们又有美丽岛党外党再遭受摧残的悲惨教训。虽然我们一再受到无情的非法迫害,我们还是忍了又忍,等了又等,但是在熬过了几十年的漫漫长夜以后,国民党居然还要一拖再拖,始终没有实行民主的诚意,使大家看不到一丝民主的曙光。现在,为了台湾的民主,也为了台湾的进步,更为了与我们大家命运和前途息息相关的台湾命运和前途,我们又怎能再忍?更怎能再等?

最后,我们不得不郑重强调:纵容国民党硬要用过去迫害中国民主党和美丽岛党外党的手法对付我们,我们也义无反顾,绝不退缩。我们个人可以被抓、被关、被杀,但必会前仆后继,保证民主进步党绝不在迫害下消失。但我们仍要竭诚呼吁:所有出生在台湾与生活在台湾的海内外人士,为了台湾,也为了自己,勇敢的站出来,参加我们的行列,让我们并肩携手,踏着党外前辈的足迹,高举党外的民主旗帜而共同奋斗!前进再前进!

猜着同胞的足迹穿越 三十六、民进党的第一壮举?

有了小蒋对“组党”开放的许诺,才成立的民进党从偃旗息鼓走向搭台唱戏是必然的。

19861110日,民进党在台北“环亚大饭店”举行第一次全国党员代表大会。一系列的组织程序,先选31人的“中央执行委员会”(相当于“中共中央委员会”),从里面再选出11人的“中央常务执行委员”(相当于“政治局”),另外还选一个11人的“中央评议委员会”(相当于“中央纪委”)。最后由31人的“中执委”简单多数选出一个党主席来。

这是中执委:


这是中常委:

中评委:

选党主席稍微热闹了些。

党主席由31名中执委投票从11名中常委中选出,简单多数当选(不是绝对多数的16票)。 除了简单多数外,当时的民进党还规定党主席任期一年,不得连任。另外还有不记名投票的规矩。这些,都对不搞出一个潜在的独裁者有笼子作用。党主席的选举, 竞争激烈。当时是两个人在竞争,一是“美丽岛”系推出的立法委员费希平,另一个是“新潮流”系推出的候选人江鹏坚。费是创党的召集人与对外发言人,又是资 深终身立法委员,还有美丽岛系统的支持,所以选前被看好会当选。结果,江鹏坚以13票对费希平的12票,一票之差当选民进党第一任党主席。

费的失利,与民进党的基本政治基础有关。民进党的当时最大的凝聚点,就是对抗国民党,而国民党除了是独裁党之外碰巧也是“外来党”、“大陆党”、“外省人党”。所以民进党的政治基础必然是“本省人”的利益。可是,在上一篇里介绍过,蒋经国的对民进党的底线是“他们不得从事任何分离运动”, 所以独立的旗子不能打,但独立是多数民进党人的追求。费希平是“外省人”,而且是支持终极统一的外省人。费老前面又是组党召集人,又是组党后的发言人,有 党外在抗争中用一个“统派”做门神、消除小蒋疑心的功能。但是,形成了党这种正式政治组织,为了权宜而离开基础就柠巴了。费的一票之差落选,事后看也是必 然。

这是当年的党主席江鹏坚:

江在任上作了不少实事。这里介绍一个最有象征意义的。

861110日当天晚上,才开完“一大”的民进党在台北开“群众”晚会庆祝,有了一段故事。下面是当事人之一的邱万兴先生的原话:

1110日,金华国中“新党之夜”当天大操场留下大片垃圾,新上任的党主席江鹏坚认为这样不行,新成立的民进党,应该要给台湾人民不一样的新观感,深夜1点以后,我们陪着创党主席江鹏坚、中评会主任委员郭吉仁与陈菊、李胜雄等人,回到现场将垃圾捡干净,这就是创党主席的第一项任务。

捡垃圾有何了不起?休得小觑。

上世纪80年代中,开放“两禁”前党国独裁下的台湾,社会啥样?

龙应台女士在她的“台湾是谁的家?”一文中有如下描述:

立法委员问是否有一个“信心危机”。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江南、李亚频,馊油,十信、毒玉米,都是孤立案件,不代表任何意义。我们信心十足,信心十足。……..

我只知道,父母千方百计的把幼儿稚女送出国读书,表示对我们的教育制度没有信心(是的是的,王赣骏与丁肇中的成功等于我们教育的失败…..)。 有钱人把产业化整为零的存到国外银行,表示对我们的金融制度缺乏信心。政府官员与大学主管珍惜绿卡,每年气喘喘的来回,表示对我们的政治前途没有信心。反 对人士必须躲在外国的羽翼下才敢发言批评,表示对我们的民主宪政没有信心。而年轻人觉得这片土地已经糟到不适于传宗接代的地步-----这不是缺乏信心,这是绝望。

(呵呵,龙女士您肯定说的是八十年代中期的台湾么?)

两 禁开放前,独裁之下的台湾,尽管有了经济上的起飞,但是社会大众对国家没啥股东感,对社会没有啥责任意识,对乱扔垃圾很坦然。江鹏坚“一大”当天带人捡垃 圾,就是对国家股权、对社会责任的一种宣示。从民进党建党与两禁开启始,台湾社会一步一步的向公民社会搜索前进。是,眼下的台湾社会还不是理想的公民社 会,但与党国独裁的时代已不可同日而语。

穿越回来,今年十月一日天安门升旗仪式的垃圾事件,可能是偶然事件。但是,没有基本的民主机制,让十三亿人的多数能“神奇的”产生责任感,就是个梦----痴人说梦。

所以说民进党出身卑微一点没错,从捡垃圾干起。民进党在发声明,这社会,我有份。

下篇介绍:没发表的建党宣言。

Wednesday, October 23, 2013

猜着同胞的足迹穿越 三十五、上帝的幽默感

党组了,记者会开了,民进党下一步的宏图大业?

偃旗息鼓。

组党之后会不会被抓,没人知道。

民 进党组党,与国民党(同盟会)、共产党都不同,党外的多员民主“大将”,组党的那片刻,都在监狱服刑,“美丽岛”案的施明德、黄信介、姚嘉文、张俊宏还有 “蓬莱岛”案的陈水扁都在狱中。如果换算,就是咱党在南湖开会时李大钊、陈独秀、张国焘、毛泽东、周恩来都在监狱里蹲着呢。民进党的建党元老,说当时心里 没有恐惧感肯定没人信。1986928日之后,建了党的民进党人没有任何动静,在观望党国的反应。

当然,光恐惧不成,自保的对策总得有。

记得前面介绍的“新潮流”系统吗? 这 个在民进党之前就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体”,在民进党成立时决定其成员不同时入党,而是分成三批,一旦第一批入党的因为组党而被抓,第二批再加入民进党,第 二批被抓,第三批再入党。如果党国连抓三批,就没辙了。最好玩的是前面介绍的组党十人小组也决定坐监狱的先后顺序,其中傅正还自告奋勇说他第一批坐,因为 “我老了,无所谓了”……  有些过分天真,好像党国抓人还会征求被抓者意见似的。

因为戒严法不许“政党”存在,所以党国要想抓人,也有“法”可依。对“民进党”成立,党国自然不高兴,在党国里面算不上是鹰派的技术官僚、当时的行政院长俞国华在立法院被问对“组党”有何看法,1986108日的“联合报”有如下描述:

俞国华昨天举历史事例强调,多党林立可能造成政局不安,我们面临中共分化参透威胁,此时此地若发生党派之争,当然不利政局稳定,甚至予敌人可乘之机。

俞国华强调,翻开过去历史,凡是国家在危难时,都是各党各派联合对外;以我们当前的处境,多党林立对国家只有坏处,对团结对外没有帮助。在非常时期,政府得依法限制组党结社,如果国家生存都有危险,还谈什么民主。
…….权衡当前的政治情势,即使不另组新党,亦无损宪政的光辉。

“即使不另组新党,亦无损宪政的光辉。”权力在手,想怎么牛掰就怎么牛掰。什么是宪政?我说一个党是“宪政”,“宪政”就是一个党。

可是,党国的调子很快变了。就在俞国华于立法院说出如上宪政“名言”的几乎同一时间,小蒋正在接见美国“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的发行人葛兰姆女士(Graham)。剩下的,就是历史了。下面是那次会面谈话的党国中文版本:

问(葛兰姆):可否请阁下证实您准备解除戒严令的报道?

答(蒋经国):我们一向以促进民主为职志,可是由于(中共)入侵的威胁,(哈哈哈哈哈,不民主都是“敌对势力”害的。老汉注。)我们对人民的自由作了某些限制。虽然如此,(除国民党外),仍有另两个政党和一些(无党籍)人士参加选举。现在我们正在研究使政治团体制度化与合法化。(今年四月)我们成立了一个十二人小组,来研究终止紧急命令及可能组成政治团体的提议。

问:据说新的国家安全法将取代通称戒严令的紧急命令,两者有何具体差异?

答: 过去,在实施紧急命令的时候,非军人触犯某些罪行,将受军法审判。在紧急命令取消之后,非军人不再受军事法庭管辖,对个人自由的某些限制也会取消。在戒严 令之下,某些犯罪将受严厉的处罚,而这些犯罪的性质规定得不很明确。研订中的国家安全法中,将就这些犯罪作较明确的规定,同时刑罚会比较的宽大。

问:这项措施需要多久才会实施?

答:我们希望尽快。行政院(政府的行政部门)不久就会提出议案。但在立法院要多少时间才能通过很难预料。就像贵国国会一样,这必须经过讨论。

问:这些安全措施原系针对中共的威胁而制订,是否因阁下认为中共已放弃以武力夺取台湾的意图,所以才要予以终止?

答:不,他们没有放弃侵犯我们或并吞我们的野心,终止紧急命令是为了促进此地的民主进程。我们必须作为十亿中国人希望的灯塔,他们才会愿意效法我们的政治制度。

问:中共领导人邓小平一直在中国大陆进行经济与政治改革,请问这些改革是否会导致中共采取一种接近于中华民国的制度?

答:我不认为这是可能的。中国大陆是有些转变,不过,这些改变主要都是表面上的。举一棵树为例,邓小平修剪了树枝,但是树根欲还是一样。中共的两个基本原则,一是不允许私有财产,除非他们恢复中国人固有的原则,中国大陆不会有真正的改变。

问:新立法对组织新党会有什么规定?

答:我们现在正在积极研究这个问题,预料很快就有结果。我们向来都理解人民有集会及组织政治团体的权利。不过,他们必须承认宪法,并且认同根据宪法所制订的国家体制。新党必须是反共的。他们不得从事任何分离运动我所指的是“台独”运动。如果他们符合这些要求,我们将允许成立新党。

问:您认为反对党会构成政治上的挑战吗?

答:我不认为它是一种挑战。它只是政治过程中的一种现象。

问:您认为最近成立的“民主进步党”符合这三项要求吗?

答:他们还没有表明他们组织的所谓“政党”的理念,因此,我们现在无法判断。我是从报纸上知道“组党”的消息。有些人认为他们没有国家民族观念(我们的国家应包括全中国,而不只是台湾)。他们在“组党宣言”中从未提到国家名称。他们在“党纲”中也没有提到任何反共的政策。

问:您认为政治自由化单靠您一个人吗?如果您不复在职时,军权会不会因此扩张?

答:绝对不会。我去年指出,我们绝不会采取军事统治。
这是那场采访:



得,小蒋一锤定音。党国机器于是开始从“戒严”向“宽松”调整。中国历史上头一个从皇权、独裁、专制转向民主、法治、人权的过程就这样启动了。非暴力的从独裁走向法治,却要靠一个独裁者的一臂之力,谁敢说上帝这家伙没有幽默感?

下面是台湾国史馆馆长张炎宪先生很久以后在“民主的崛起”一书的序中对这个过程的推论:

105日, 蒋经国在中国国民党中常会表示“时代在变、环境在变,潮流也在变”,暗示国民党需要顺应潮流改变。是否因蒋经国的一席话,国民党没有下手逮捕创党人士?还 是当时组党风潮汹涌,如果抓人,势必引起公愤,不但无法压制,反而激起另一批人再投入组党的行列?还是年底选举已迫近,党外人士必然以此做为诉求,在哀兵 的政策下,党外将会高票当选?如果无法压制组党,不如让党外人士组党,不只能疏解朝野对峙的紧张气氛,反而有利国民党统治。没有抓人的原因至今不明,但与 蒋经国的决策、民主潮流、社会舆论、民心向背应该都有关系。

下篇介绍:民进党闪亮登台

Saturday, October 5, 2013

猜着同胞的足迹穿越 三十四、民进党来了(图)

皇权、独裁、专制,不同的名词,但有一个共同点,倒下时都是哗啦一声就塌了,没有任何有序升华的可能。怎会?

这 些系统里,往往由一位力大无穷的“大英雄”主宰一切。“大英雄”为何力大无穷?“大英雄”有个“组织”,为他维稳,而“大英雄”维稳的首要任务就是除了他 的“组织”之外,任何其他人不能有任何形式的组织。就是“皇上万岁维持会”或是“炖牛肉技巧交流协会”,也得由“大英雄”监控。所以“大英雄”倒下的时 候,剩下的,只能是废墟。

台湾,在党国这个独裁专制体制终结时,发生了有序的升华。台湾有啥特殊的?小蒋在他那个系统倒下去前,让其它“组织”有了个存在的空间。这篇讲民进党创党的故事。

民进党之前,同胞两次几乎有组织。一是1960年的雷震组党,那次,社会的力量其实薄弱,雷被老蒋象拍个虫子般的给拍下去。然后是1979年的“美丽岛”组织。此次,虽无“党”的名号,一个几近实质的党基本成了。前面说了,“美丽岛”被小蒋强按下去。

时间走到1986年, 情况有变。先是前面介绍的“江南”案,以及没介绍的金融弊案“十信”案等,让小蒋对他的系统发生了疑问。然后党外有了常态性的系统组织“公政会”、“编联 会”之类,加上郑南榕、林正杰们不时的把民众引上街去酝酿情绪(还有阿扁的“蓬莱岛”事件,此处不介绍了),让党外有了组织“正规化”的基础。然后两件事 催生了民进党的诞生。

两件事儿,一是外面的,另一个是里面的。

外面的,是许信良在美国成立的了“台湾民主党建党委员会”,这对台湾的党外人士是个刺激。而许,还加码声称要在年底把党迁回台湾。

里面的,是1986年底台湾有国会选举。以前的每次选举,党外都把“建党”作为一个竞选的诉求口号。可口号这东西,总喊不做,就让人有被骗感(咱那嘎达谁还指望英特纳雄能长出耐用的耳朵来?)。再不建党,党外选民的选举热情会出问题。

这时候,一位老人家出来张罗,就是雷震当年组党时的伙伴,傅正先生。


(说是胡耀邦能不能蒙混过去?)
傅在雷震案时,被判“感化”三年,实际上坐了老蒋六年牢。所以算得上是“老革命”或“老反革命”,依与党国立场同异而定。老人家在民进党的创立中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后来上了纪念邮票:



和雷震、郭雨新、黄信介排在一起,足见分量。

下面是傅正先生自己的纪录:

等 到民国七十五年六月初,费希平又找我在台北市济南路口台大校友会馆商谈组党的事,我们眼见刚发生的“蓬莱岛事件”的教训,深怕党外精英单打独斗的下场,只 是一个个被各个击破,而面对年底的增额立委与国大代表的改选,正是必须组党和促成组党的最好时机。因此,半年左右以前连续五次商谈的结果虽然令人有点气 馁,但我还是决心努力一试,立刻决定用我出面请客吃饭的方式,找几个人恳谈,又经我与费希平、黄尔璇商定邀请名单后,再由我逐一分别洽谈。最后,在七月三 日,由我请大家在台北市忠孝东路二段周清玉住家前面的御龙园吃饭,饭后回到周清玉家中商谈,等到决定正式组党时,在场有费希平、黄尔璇、尤清、谢长廷、周 清玉、江鹏坚、陈菊和我共八人,而且立刻通过了谢长廷提议的民主进步党党名,然后分配工作,由谢长廷负责起草党章,由尤清、黄尔璇和我三人负责起草基本纲 领、行动纲领和宣言。八人又一致同意增邀游锡堃,同时通知原已邀请但当晚因在高雄无法赶来参加的张俊雄,并征得两人同意后,而组成了民主进步党最早负责准 备组党工作的十人小组。然后,每周在周清玉家中秘密集会,商讨有关组党细节。等到八月十五日晚上,经过党外在台北市中山国小举办的“行宪与组党说明会”的 冲击后,接着九月三日,又经过林正杰因所谓诽谤案判刑,进而引发由康宁祥带头的街头群众大狂飙的震撼性冲击后,就在九月十九日,党外人士举行了第一次大规 模的座谈,正式商讨组党,而且就在九月二十二日的第二次座谈会上,由尤清带头签名,用书面发起组党,并且除丘义仁当场声明保留外,经在场人士一致签名同 意,然后在九月二十七日第三次座谈会上决定了推动组党的程序。

组党,事后看党国没动手压制,可事前没人能预测结果。组党的十人小组,是在完全的“地下工作”状态下运行。没有电话联系,没有正式会议纪录,不上网聊天(just  kidding),与外界完全绝缘。

十人小组成员之一的周清玉女士后来如是说:

核心就是我们十个人,没完全没有其他人参与。我很清楚的是,我们都没有讲要组党,如果讲,一定就没了。像我们现在中央党部开中常会,三令五申出去绝对不能讲,但是每一句外面都知道,隔天报纸都有,现在自己做执政党都这样了,不要说那时候还是国民党有系统的监控  ……. 民进党能组织起来,就可见这十个人真的没有泄露。组织出来就是没有泄露,组不出来早早就抓光了,我只能这样讲。

周女士说的有道理,如果当年党国事先有了这个十人小组的情报,民进党是否建的成就不好说了。

1986年,928日, “党外选举后援会”一百二十三位代表在台北圆山大饭店敦睦厅开会,会议的议题是年底选举“候选人推荐大会”。来开会的人,绝大多数不知要组党。会开到一 半,十人小组中两位成员,谢长廷与尤清提出临时动议,要变更议程讨论组党事宜。组党,是违反戒严法的,参与了后果难测。当时不少人在犹豫。代表中,有一位 不要命的,就是后来立法院的“拳王”朱高正。朱站出来喊了一声,“没胆,赶快组起来”。然后就“群体勇气”,大家签名,并定名“民主进步党”,这党,就算 组了。公推费希平任“组党发起人会议”召集人。

然后,费希平、谢长廷、尤清、颜锦福、游锡堃、许荣淑、黄玉娇等人出来开记者会,费希平宣布“民主进步党正式成立”。
党,就创了。

仓促之间,连张正式些的照片都没留下来。这是费希平先生:



下篇预报:民进党站起来。

Thursday, September 12, 2013

猜着同胞的足迹穿越 三十三、用刑事办政治?

薄案才消停了几天,后继还有得热闹。法庭里的戏,虽假,还是真用了些功夫,“认真的作假”从进化上说,比“敷衍的作假”演进了,鼓励一下。

“认真的作假”是天知地知十三亿都知的事实。薄落魄,直接起因是他掌上的少林功夫,而真正的原因是薄发送“大众春药”,用文革手段玩政治,其中曲折这里不细说了。结果是政治问题刑事解,就有了济南的戏。

用刑事办政治,是老把戏,独裁和皇权体系下,刑事是没有啥贞操可言的。在同胞的民主过程中,党国反复用过,著名的“美丽岛”事件,就是政治问题用刑事办。之后一直如此,到了民进党建党前的1986年,党国已经轻车熟路。可是不经意间办到了台北市的一位好汉,绰号“小霸王”的党外市议员林正杰。把林惹恼了,就热闹了。

上面中间那位是年轻时的林正杰,他左手边戴眼镜的是丘义仁。

80年代初与陈水扁、谢长廷一起在台北市做市议员,并称“党外三剑客”。林在议会对党国市政的质询犀利、麻辣、一针见血,被视为眼中钉。于是当一个能用刑事办法解决林正杰这个政治问题的机会浮现时,党国出手了。

1985年 市议员选举,竞选期间林在市议会里借质询市政府官员的机会,对另一位市议员、也是林竞选对手的党国人士胡益寿进行指控。林不是一般的指控,而是爆出胡干了 当时同胞民众最痛恨的丑事,政治人物从银行违法借贷。尽管林手上并没啥证据,可党国贪腐的名声在外,胡也确实借了钱(事后证实并非非法借钱)。于是接下来 的选举林选上了,胡落选了。胡不忿,开始告林。

此事,林作的并不高尚。质询是一回事儿,借质询抹黑政治对手就是假公济私、公器私用。虽如此,林并不违法,因为民主政治之下为了保障立法机构对行政机构的监督权,议员们有在立法场所的言论免责权。 可是,党国哪管那些?在法源不确定的情况下,林被以诽谤罪重判、速判了一年半的徒刑。

前 面说了,独裁、皇权之下司法无贞操。一旦司法在公众心中成为权力的打手,政治问题刑事办实质上就是政治问题“城管”办。用咱党的话说,“拿法律当挡箭牌” 是骗不了人的。用刑事办政治不但不能给独裁与皇权任何正当性,反倒让社会矛盾越发激化。林正杰被司法暗算,毅然绝地反攻。

与律师出身的陈水扁、谢长廷不同,林草根个性,不是谋定而动,而是动起来再说。于是有了林正杰“狂飙街头12天”。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林面对一年半刑期的判决,铁了心去坐牢,连上诉都免了。一年半就一年半,老子坐了!但是坐牢前也要把打手就是司法、司法就是打手的事儿与社会挑明。

怎么挑明?林徒步走台北街头“向市民告别”,一个区一个区的走,一大群党外的朋友陪着他走,边走边发传单。传单就是一个“司法死了”的讣告。

走着走着就有市民跟上来一起走,于是告别成了游行,警察自然企图制止。林呢?反正去坐牢了,老子怕谁? 演说!没场子,遍地警察怎么演?简单制高点,找个店面的招牌杆就爬将上去。
照片里下面白帽子的警察明显可见。后来阿扁总统卸任贪钱被抓,上警车高喊警察打人,其实那警察哪敢惹阿扁?同胞那儿的警察在小蒋后期逐渐真的成弱势群体了。不信看这个:

林一时找不到制高点,于是废物利用,把警车当成了垫脚砖(林身边那位女士是林夫人杨祖珺)。不是空警车,里面有四位警察在执勤,被林踩在脚下还面带幸福的微笑。1986年,小蒋的独裁专制,螺丝全松了。

林走了台北走基隆,走了基隆走高雄、新竹、台中。 整整在街头走了12天。于是小霸王林正杰街头狂飙12天也成了同胞那儿民主过程中的一个传奇故事。下面是过程中一个人山人海的场景:

前面说了,林的诽谤罪其实是真的,为何民众还如此为林助威?因为党国体制之下,“法院是国民党开的”已经成为社会的认知。于是党国借助法律办任何事,不但不能给其增加合法性,反倒把社会的不信任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平台。

社会一旦认定法院就是坐在台子后面的城管,讲道理的事儿就算完了。狂飙12天,林正杰与民众的反制,是无处讲理的愤怒宣泄。当然,在咱党的“和谐”体系里,用法院当城管把你办了前,早就肉体的把你控制了。狂飙?门儿都没有!只是,这只能让愤怒积累,不会让愤怒消失。

随着林这位在任市议员因议场发言获罪而入狱服刑,社会对党国不满越发高涨。林入狱的第二天,民进党成立了。

下篇介绍:民进党来了

猜着同胞的足迹穿越 三十二、郑南榕的绿色行动(图)

江南案前后,同胞那儿的民主进程走入了一个新阶段。

民主出效果,必然要有组织。同胞们历史上的两次“准组织”,“自由中国”与“美丽岛”,都被党国给灭了。但是,历史走到1986年,“组织问题”已经有了变化。先是有了前面 新潮流一篇介绍的“编联会”,然后在1984年有了“党外公共政策研究会”(简称“公政会”),这个组织在功能上与黄信介当年的助选团类似,但是为常设机构,不随选举周期结束而散伙。这之后的1984年 底,由江鹏坚为首的一些人权活动人士成立了“台湾人权促进会”(简称“台权会”)。社会的制衡力量,已经小有形状。而同时,台湾的选举,仍然是很局限的 “地方选举”。膨胀的民主需求与有限的民主容量,体积上有显著的差距。一斤瓶装十斤水进去,溢出来必然。选举兜不住的热情发射出去,1986年成了台湾街头热闹的一年。

郑南榕发起的绿色行动,是那年诸多事件中最不吝的。

郑南榕,就是198947日 为理想自焚的那位汉子。郑是整个同胞民主运动中一奇葩。按族群算,郑是“外省人”,可是他坚持台独;他浑身政治细胞,可是民进党成立后他不入党;他特立独 行,可他能把李敖与陈水扁这样两级的人物拉到一起为他办杂志;他被党国恨的要死,也曾被民进党立委打的头破血流过。如果台湾的民主运动有纯粹的理想主义 者,有最脚踏实地的实践者,郑就是个理想主义与实践者的不协调统一。


南榕小伙

郑南榕与他办的“自由时代”杂志


和民进党立委朱高正干架,头破血流的瞬间

1986年的5.19“绿色行动”,就是郑的理想与实践跳跃统一的结果。

1986年, 台湾仍在“戒严法”管制之下,正式的“组织”与集会都属非法。党外的抗争,在美丽岛事件之后,基本上是采用求实效的蔫拱战术。象上面提到的三个组织,都采 用“专业”的“会”这种半政治半不政治边缘手法。郑不苟同,变就要从根本上变,把那个限制公民自由的“戒严法”推翻。于是选中519日,这个当年党国宣布戒严法的日子去抗争,取消戒严。

这,是美丽岛之后的头一次公开碰撞行动,当时的党外“公职”人员并不看好此举。

下面摘自郑好友江盖世先生回忆。

“为了行销绿色行动,有一天郑南榕突然大发奇想,‘希望全台湾的人民,在那一天,每人身上系绿丝带,在屋顶上、树上绑绿丝带,让人民用这种简单的沉默举动,来表达他们的抗议’

郑南榕相信有人会跟着他这样做,可惜我们杂志社的同事私下聊天时,有人开玩笑说道:‘头壳坏去!谁敢在自家门口绑绿丝带,让国民党来抓?’

郑南榕敢。五月十九日还没到,我们杂志社的那些小弟,就被郑南榕叫去,在民权东路550巷,整条巷子的树上,绑满了绿丝带。事后想来,那条巷子,大概是当时全台湾唯一挂上绿丝带的巷道吧……..

有一天,一位朋友跟我聊起,知道我在帮郑南榕推展五一九绿色行动,半开玩笑说道:‘别傻了,五一九当天,搞不好,只有郑南榕跟你两个疯子,身上绑着绿丝带,呆呆站在龙山寺那里。”

下面是郑南榕登在他杂志上的“绿色行动”广告。



理想与幻想中间有条细线相隔。郑的理想成为传奇,还在于他的实践者性格。尽管是不完美的实践者。

在郑的热情与勇气推动下,“5.19绿色行动”的准备有了些形状,党外的“公职”人员也参加进来了。然后二百多人在五月十九日那天一大早,在台北市的龙山寺集结。

不过,郑的实践,重在勇气,不拘细节。原准备,在龙山寺先集结,再出发向总统府方向游行前进。结果,领头的二百多人才在寺内汇集,就被党国一千多警察一个兵临城下给围了起来,大门被堵住,不得进出。 郑的“绿色行动”,几乎马谡了。龙山寺有如街亭边上那座孤独的山头。和街亭一样,龙山寺内也是没有给养。游行还没踪影,寺内的二百多人已经是饥饿难挨了。

现 在说来简单,但当时寺内被围的二百多人并不知道党国会如何出手,“美丽岛”再来一次也未可知。混乱之中,具体保持队形、鼓舞士气、填充饥肠、与警察谈判等 “琐事”,郑都放手。结果现场参与的立法委员江鹏坚统领了寺内的活动,郑搭台,江唱戏。江此次的指挥若定为他日后当选民进党第一任党主席铺了路。

这是寺内场景

中间黑头发低头戴眼镜的那位就是江鹏坚,他左手边戴口罩的是郑南榕

二百多人被困寺内,从早十点耗到晚十点,整
12个小时。先日晒再雨淋,里面的人靠墙外民众投弹式扔进来的食物充饥。晚十点后警察得到不再去总统府示威的保证,撤退。龙山寺事件告一段落。

被围在龙山寺里一天,郑的“绿色行动”有何意义?

这是事先作广告、挑明了要“改变现状”的一次“非法”活动。那之前“戒严法”还是很牛掰的。当时的“联合报”比现在咱党的“环球时报”好不到哪去。这是联合报在519当天由一位记者写的评论,如此说“戒严法”。

“实施戒严,对台湾政治反对势力的成长虽然有一些限制,但在面对中共的统战及维护社会的治安上也有反制与稳定功能。”(靠,拿“敌对势力”说事儿来浪漫“维稳”,原来也是跟党国那儿山寨来的。)

郑南榕一勇敢,戒严法一下就不是皇后的贞操了。

有了519绿色行动,党外的各位发现小蒋对抗争有了耐受力。后面的抗争就跟上来了。头一脚最难踢,郑南榕就踢了。

三年后世人会知道,郑南榕敢踢头一脚在于他真的不吝。

下篇介绍:林正杰逛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