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rch 10, 2012

猜着同胞的足迹穿越 (四) 抗战中的煎熬


相较抗战前的“新文化运动”以及抗战后的“二二八”事件,同胞们抗战中的历史,后来的记录不多。这本身就是个故事。
说同胞们衰很大,不是瞎说。啥是民主?白话一点就是,我的事我有参与的余地。不怕当烈士,就怕“被”当烈士。上次说到1935年同胞中有百分之一的人争到了一份选举权,很可惜,那是同胞们争“高兴权”的局部顶点,之后是一路滑梯的出溜下去了。对自己的事儿,同胞们要享用参与权又等了半个世纪。
1937年,七七事变,日本的侵华战争正式开始。东北之外的大陆父老乡亲也开始直面日本兵的皮靴。惨是很惨,但起码惨在明处,惹急了可以当兵抗日去。同胞们就不一样了,日本开战前并没有向同胞们请示,获取开战批准。在被满清皇帝“日本臣民”之后,同胞们又一次的让人给“被”了,“被”参战,而且不是一般的参战,是被强制“灭祖宗”的参战(祖宗不是不可检讨,但自主的检讨与强制的被灭是完全不同的事儿)。心灵之苦,可想而知。
历史的时空在大陆与台湾是完全不同的,大陆的抗战是台湾的“圣战”。台湾的官方语言抗战时早就是日语了,简称“国语”。前文所说的“台湾新民报”在七七事变前一个月被禁止再出中文版,同胞们很有限的些许自由全没了。日本是“中央”所在,所以是“内地”。大陆是战争对象,所以是“敌国”。同胞们被要求投入“爱国运动”,当然要爱“天皇陛下”的日本国。
让同胞们“灭祖宗”,自然是反人性。同胞们没有任何热情。于是被动员,就有形形色色的“榜样”。
“莎韵之钟”就是著名的榜样之一。抗战开始后的1938年,一名派遣在台湾的日本警察被征兵参战。这个警察的工作是在原住民区域管教学。应征入伍带行李请了一位17岁原住民女学生帮着挑,女孩的名字叫莎韵。结果挑妹莎韵被路上被上涨的溪水冲走而丧命。挺缺德的一件悲剧,大老爷们弄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干体力活,不负责任把孩子给送死了,文明社会该坐监狱的事儿,结果被利用了。莎韵,成了热爱天皇为“圣战”捐躯的“爱国青年”。1938年的事儿,一路吹到1943年。先是上报纸,随后县长表扬,县长作煽情诗,官办“莎韵”大合唱,“总督”颁奖(钟型的,“莎韵之钟”即源于此),官方拍电影,用“莎韵”命名地名等一系列炒作持续展开。
动员、榜样都是这个程序。 这个该是原版之一。文革时咱们在河里溺水而亡的金训华与莎韵的死亡方式接近,死后的被炒作也惊人的相似,异功同曲。只要心中有神圣,水再凶猛也要向前冲。太祖爷的“革命”手段,其实尽是“山寨”来的。当然,太祖爷还是了得,热爱太祖爷的金训华是为两根木头自己跳水里去的。莎韵妹妹该是被动的让水从路上冲走的。
同胞们被动员,是因为对战争没有参与意愿。“灭祖宗”当然不会招来热情,同时,日本人也从来不曾把同胞们认作他们的“同胞”。后来传说中大陆战场上的“台湾兵”其实是个迷思。抗战早期,同胞们是不能当“皇军”的。原因简单,日本人对同胞信不过。要知道,台日当局之前二十多年才好不容易把台湾社会上飘着的枪禁掉,防止武力抗日。重给同胞们发枪,心里障碍大大地。所以“台裔日本兵”以军伕为主,不配武器。只有到了战争后期,日本国内男人只剩下老弱病残了,同胞们才以“志愿兵”的方式成为有武器的“日本兵”。日本在台湾正式“征兵”是19454月的事,过几个月日本就投降了。整个抗战期间,同胞共有12万多成为日本军伕,8万多成为日本军人。而从军的同胞,主要被派往日本的南太平洋战区。
日本人对同胞们“灭祖宗”是全方位的,限制中国话,限制中国节日,限制中国庙,限制中国神,就是要彻底拔了你的根。后来又想出个缺德的,1940年初开始赏给同胞们拥有“日本姓名”的权利。说是“赏”,实际是强加,各地成立“改姓名促进大会”强推。像当年“新文化运动”时的精神领袖林献堂先生(后文会有更多介绍)就被多番威胁利诱改名字,林不为所动。所谓民主,是要有一种参与意愿的。在抗战这种极端的环境中,条件险恶,自由全失,台湾完全沦为警察社会,而同胞们不含糊,强烈的自我意识仍在。从1940年始至1943年底,五百多万同胞中,改了日本名的不过十二万多人,同胞中的百分之二。
抗战1945年结束,日本战败。如果再拖长些,同胞们能否还一直如此淡定?同胞们在抗战中也打了鸡血般的高潮过,就是日本偷袭珍珠港及以后的南太平洋攻岛掠洋前后。“胜利”的时候是招队员,招兵,招国籍,招人入任何伙的最好时机。包括前面提到的林献堂先生,在他留下的日记里,都曾在那段时间,为日军的“胜利捷报”兴奋过。194212月,偷袭珍珠港一周年,林写到“本日为大东亚战争一周年,皇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台湾逐免敌军之攻击,而得平安过日,真大幸也!”。1945年,50岁以下的同胞,已全是出生于日治下的“日本臣民”了。日本大胜的话,同胞们会不会掉回鲁迅所说“暂时坐稳了奴隶的时代”的状态? 历史不可假设, 愿意的话各位自己思考吧。
抗战八年,是同胞们争民主过程中的大挫折,出版权结社权选举权都丢了。但是,再一次体验了被“被”的无奈与痛苦,是否给后来的民主抗争带来额外的动力?容我接着穿越。

下篇预报:从箪食壶浆迎国军到仇恨外省人,二二八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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