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ly 3, 2012

猜着同胞的足迹穿越 十三、胡适,人无完人 (图)


这篇有些滑稽。胡是五四先驱,白话创导,自由领袖,学问象征。老汉我是文革传人。用文革学问评胡先生,呵呵,就请胡老前辈您多包涵吧,︿_︿。
胡先前的建树就不提了。这里只侃胡对台湾民主进程的直接影响。
胡虽然一辈子无党无派,但也算是体制里的。为蒋作过驻美国大使(1938-1942)。后来又出任“中央研究院”院长(1957-1962)并死在任上。死后,老蒋大人送挽联“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楷模加师表,整个一完人呀!可是,问题就在这儿。台湾的民主过程,就是个走出蒋的皇权专制过程,蒋大人说胡是完人,这个吗…..文革思维是“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反过来则是不可因人废言。蒋高度评价的胡前辈到底与民主进程啥关系?


先看照片。
           







胡、蒋换礼。


胡、雷把盏。

二缺一,没有雷震与老蒋大人二位的合照。其实雷早年也有伴蒋的机会,刚到台湾还被聘为“国策顾问”,大概被打成“反革命”关监狱里之后照片都“被消失”了。但是到了后来,也就是上面蒋胡会的时候,雷确是见不到蒋了。而胡前辈无论是与蒋见面,还是与雷切磋,都招牌微笑。用“文革”的直白语言,胡老前辈对台湾民主进程的贡献,也就是这个招牌笑。不是人身攻击,且看具体分析。

1949年去台湾之后,胡虽常到台湾一游,但大部时间是在美国呆着,只有到了最后任“中研院”院长的几年,才在台湾常住。1960年雷被判刑,台湾的自由民主声势陷入低潮,胡也没再有啥举动,所以胡对台湾民主进程的贡献基本上是通过19491960“自由中国”的平台。

“自由中国”当然有胡的功劳。台湾的习俗,报纸杂志的“第一把手”称发行人,“自由中国”创刊的发行人就是胡前辈,一直到1952年底。只是这个发行人纯粹挂牌,事情是雷震在做。实际操作在外,胡倒是没少为杂志写稿,但是以理论类为主,人不在当地,时评写不出劲道来。就是理论,后辈写手殷海光、夏道平也不比胡写的差。胡唯一不可替代的作用,是为“自由中国”罩着,让杂志有了十年多的生命。这个作用,就离不开胡前辈的微笑与微笑后面的内涵。

微笑谁都有,但是胡不是平常人。极权专制的主儿,都好个装饰,把所有人的嘴都封了,留个名人的笑脸,贴出去极权专制就成了美好家园。于是太祖爷有郭沫若装饰,蒋大人当然知道胡前辈覆盖五四、白话、自由、学问的名声,能借胡前辈微笑一用,绝佳装饰。胡与郭能否相提并论?雷震被判刑,坐牢,狱中过65岁生日,胡送自己最喜爱的宋朝诗人杨万里的一首诗给雷:

万山不许一溪奔,攔得溪声日夜喧。
得到前头山脚尽,堂堂溪水出前村。

明知所有带进监狱的文字都会被检查,胡前辈还是把这首他曾评为“象征权威与自由的斗争”诗句送给了雷。郭沫若吗,1976年春天邓被打倒写个批邓诗,1976年秋天“四人帮”被抓写个批四人帮的诗,居然还是同一个格律的。所以胡前辈不是郭沫若,人格没全失。好有一比,郭是太祖收进来在手里随意把玩的花瓶,胡是蒋大人心仪的花瓶。

蒋对胡心仪,胡对蒋啥态度?胡前辈虽热爱“溪”,但对“山”还是有所期待。在推民主倡自由的同时胡还是经常的冲蒋大人微笑一把。1954年,形同流亡在美国的原台湾省主席吴国祯发文,爆出台湾特务横行而社会毫无自由可言的实情。“爱国”的胡前辈看不过,出手打吴,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抓住吴文的枝端末节说事儿,说吴“无政治观,无道德观,无常识”。1957年,殷海光在“自由中国”发评论,检讨党国不切实际的“反攻大陆”国策,把一个影响社会发展的罩门掀开来批判。胡前辈却不认同,对殷的评论有如下反驳“反攻大陆是一个招牌,也是一个最重要的希望和象征。不但是台湾一千万人的希望的象征,而且是海外几千万侨胞的希望的象征,还可以说是大陆上几万万同胞的希望的象征,这样一个无数人希望的象征的一个招牌,我们不可以去碰的”。不可以“碰”,类似言论不像是一个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独立思维。把政治神圣化,很是中宣部的套路,也很义和团。

即挺蒋大人的党国又挺民主自由,胡前辈可以非常纠结,这个,当属他自己日记里所述在雷震被抓后他首次见蒋的互动情形最说明问题。下面是日记:

总统忽然讲一件旧事。他说:去年XX回来,我对他谈起:[胡先生同我向来是感情很好的。但是这一两年来,胡先生好像只相信雷儆寰,不相信我们政府。XX对你说过没有?]
我说,XX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句话。现在总统说了,这话太重了,我当不起。我是常常劝告雷儆寰的。我对他说过:那年(民国三十八年四月)总统要我去美国。船还没进口,美国新闻记者多人已坐小汽轮到大船上来。他们手里拿着早报,头条大字新闻是[中国和谈破裂了,红军渡过江了!]这些访员要我发表意见,我说了一些话,其中有一句话:[我愿意用我道义力量来支持蒋介石先生的政府。我在十一年前说的这句话,我至今没有改变。当时我也说过:我的道义的支持也许不值什么,但我说的话是诚心的。因为我们若不支持这个政府,还有什么政府可以支持?如果这个政府垮了,我们到哪儿去?———这番话,我屡次对雷儆寰说过。今天总统说的话太重,我受不了,我要向总统重述我在民国三十八年四月二十一日,很郑重的说过的那句话。

保持微笑容易,既支持蒋大人的政府又救雷震出监狱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胡前辈“郑重的”用道义力量支持蒋大人的党国,党国就是要把雷震关起来,胡能做的,也就是暂时不微笑。对此,有人很不以为然。雷被判刑后,台湾著名诗人周弃子曾赋诗议论胡前辈:

曾聞北海知劉備,不死中書惜褚淵。銅像當時姑謾語,鐵窗今日是凋年。途窮未必官能棄,棋敗何曾卒向前。我論人材無美刺,直將本事入詩篇

其中的“铜像”一说,是指胡在雷被抓之前曾说过雷为台湾民主自由奋斗社会该给他立一座铜像。“官能弃”应该是讥讽胡在雷被判刑后依然恋眷“中研院长”那个官位。“卒向前”则是借用胡早年的诗“偶有几茎白发,心情微近中年, 做了过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两边都微笑,高兴时皆大欢喜,如果搞砸了,也可以里外不是人。

周诗流传于世不久,胡猝死。

因为雷被判入狱,因为胡没有辞官抗争,因为胡死前雷在狱中一年多胡未去探监,因为死后蒋对胡的高度评价,民主后生们对胡前辈多有抱怨,其中最主要的是胡的民主理论自己不曾实践。简单说就是胡不是英雄。

不错,虽有“五四、白话、自由、学问”这些招牌包装,胡仍有他的局限。生为清朝人,胡有“传统”压身,在他多篇事涉政治的文章中,“做帝王师”的意图明显。 宣导民主的同时却认同“正统”,对“蒋家”与“国家”不能区分或不愿区分。民主理论高来高去,对民主“梦想”与现实的联结不曾认真探讨。但是,胡前辈还是为台湾的民主作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大事。胡用微笑罩住蒋大人十年,蒋于是让“自由中国”这个平台存活了十年。在这个平台上,雷震先生勇敢的碰撞,殷海光先生深刻的思想,为台湾的民主进行了最后的启蒙。一个微笑换得“自由中国”十年生命,换得难能可贵的言论自由,谁又能说胡不是英雄?

革命,总能“英雄”辈出;民主,在许多情况下是一种妥协的过程。

胡前辈笑的睿智。
                                        

下篇预报:殷海光,啥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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